当人性化的网络界面将无限的时空屏幕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还有兴趣将目光投向现实的山川河流、小草森林吗?我们还能够有足够的爱心来关注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吗?
每天我们可以通过电脑走进虚拟的现实世界。当我们与网络对话时,我们可以坐看世间的风起云涌,笑谈天下的时事变幻。当人性化的网络界面一一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时,有时候我们会真的以为这数字化的虚拟世界就是一个真实世界。在媒体不断地宣传说数字化时代已经来临时,我们也以遨游网络Game、沉浸MP3音乐的疯狂进行着呼应,哈,数字化——这是人类新的生存空间。当我曾经用一封“伊妹儿”连接起被大洋阻隔了十几载的同学之情时,便接受了从遥远的国度发回的“坐地日行八万里”的感叹;当一位与我一起共事的花季少女“疯狂”地向我请教有关IP电话及网上传真的电脑知识时,我了解到,她的目的只是想通过价廉的IP电话架起通往法兰西的浪漫热线,并期望对方能够从电话传真机上接收到她的倩影和缠绵情书,这时候,网络技术已经成为了连接友情甚至爱情的永恒纽带,数字化生存的意义变成了可以触摸的情感世界。或许,当IP电话中传来迢遥国度的亲切问候时,当醉人的笑靥在少女的脸上绽开时,我相信她和他都会因为走进“数字化”而“生存了”。
然而,在人的生命中,每天面对虚拟的世界就是我们必然的生活选择吗?我不断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当人性化的网络界面将无限的时空屏幕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还有兴趣将目光投向现实的山川河流、小草森林吗?我们还能够有足够的爱心来关注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吗?或许,在这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夏季,当我在高原紫外线的照射下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登上4200米的祁连山七一冰川时,我才领悟了,有时候人们是需要远离尘世的喧嚣,远离现代技术以追求最高利润为目的的狂躁的。只有在面对这最本原的大自然时,网络时代、数字化生存才会变成一个仿佛遥远的梦。
伫立在二百五十万年前的第四纪冰川前,凝目冰凌在阳光照射下慢慢地消融,那一滴一滴的水珠就好像滴进我心底的离别泪似的,水滴汇成的小溪,叮叮咚咚地流淌着,更像是在与相爱万年的大山悄然话别离。看着祁连山的雪线不断上升的痕迹,看着七一冰川每年一米的退缩速度,尽管这速度远远比不上CPU的提升速度,电脑的不断升级,然而这速度却会将森林变为枯木、农田变为沙漠、草场变为戈壁。因为缺水,遥远年代的古楼兰城消失了;因为缺水,并不遥远的罗布泊也消失了。在只有芨芨草、骆驼刺、红柳生长的戈壁滩上,不断地可以看到近年来才荒芜的残垣断壁,还是因为缺水,世代居住的人们也不得不迁走了。
谛听二百五十万年前的第四纪冰川的轻声述说,古楼兰城昔日的繁荣辉煌,罗布泊曾经有过的波碧柳绿、雁鸣鸟啼……都从记忆的屏幕中一一流过。当百年之后,或许数字化生存的时代已经演化为“意识流生存”或其他什么“生存”时,当我们的孩子只能够运用数字化的技术在网络上给他们的孩子再现今日的冰川风貌时,他们的后代或许会问:当年的冰川呢?过去在那里生活过的人呢?为什么不让冰川保存下来呢?我们想象得到我们的孩子会如何来回答这些问题吗?
今天,当我试图将这些问题直接与冰川进行对话时,冰川用叮咚不绝的溪流声敲打我;我大声地向祁连山问话,祁连山用延绵不绝的回声问我。于是,我只好又一次进入虚拟的网络世界,企图从海量的信息中寻找答案。当我在网络上寻觅时,我知道不少步入网络世界的人已经渐渐地迷失了自我,异化为网络人,但我深信,芸芸众生中一定会有一种声音,一种人类拥有的共鸣:国内外科学家对祁连山冰川已经进行了多年的研究和关注,“新闻30分采访小组”发出了“救救祁连山的山林”的呼吁。尽管这些研究和关注的声音只是海量信息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并已淹没在数字化生存的喧嚣中,但是有过这种声音,我就深信这种声音还将会出现,而且最终会汇成宛若长江入海时的滔滔巨流。毕竟人类的生存才是最大的生存。